570 身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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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六十七章——懲罰

夜居然用上了懲罰這個詞,這讓師清漪有些驚訝。

「懲罰」是一個理解起來很微妙的詞匯,它更多在表達出一種階級,身份地位的巨大懸殊,一般隻有在這種兩者懸殊的前提條件下,纔會出現懲罰的現象。

就比如說,王公貴族對平民的判罰,師尊對於徒弟的懲戒,神對於凡人的降罰,上司對下級的懲罰,等等,它有一個很明顯的等級或者輩分的差別。

如果做了一件事,招致了不好的後果,且冇有這種身份差距,那就不叫被懲罰,而叫被報複。

可在師清漪眼中,夜擁有眾多仆從,且行事作風都像是不會被任何人所左右的,這樣的一個人,又怎麽會懼怕懲罰。

而會懲罰她的,又會是誰。

更讓師清漪疑惑的,還是夜說洛神廢了那個監視者以後,不會被懲罰。依照夜的意思,隻有洛神才能做到這件事,除了洛神以外的人,一旦做了,就會下場淒慘。

不管裏麵的真相是什麽樣,師清漪都絕不可能讓洛神去冒險,尤其那個馭者行蹤詭秘,雖然冇有直接和她打過交道,但是師清漪能感覺到這個人的強大,立刻說:「我能對付她麽?」

夜看向師清漪,道:「以你的本事,可以廢得了她。」

「那我去。」師清漪毫不猶豫。

「不行。」夜道:「如果由你來,雖然冇有性命之憂,卻也會被教訓,吃些苦頭。」

細心的師清漪注意到夜換了一個詞,換成了「教訓」。

「教訓」又和「懲罰」不一樣了,它看上去並冇有太多身份差別所帶來的碾壓感,而懲罰這個詞,卻會給一種強權威壓的窒息。

很多尋常人並不會那麽在意用詞,甚至會隨便亂用詞,但夜冇有感情,卻自有一套她的獨特認知邏輯,夜越是這樣,也就越講究。在她看來,懲罰和教訓所代表的意義是不同的,所以她纔會把懲罰用在自己和洛神身上,而對於師清漪隻是用了「教訓」這個程度相對輕一些的詞。

不管是夜被懲罰,還是她覺得洛神不會被懲罰,著眼點都在「懲罰」上麵,師清漪總覺得在夜腦海裏的認知中,夜覺得洛神和她是處在差不多的位置,所以纔會用懲罰來表述她們兩。

而到了師清漪這裏,則換成教訓,說明夜心中覺得師清漪和她們兩是不同的。

為了弄清楚這種區別,師清漪看著夜,說:「誰會懲罰你?」

夜搖了搖頭。

這表示她不方便說。

師清漪知道如果夜這樣表示了,自己就得不到答案,隻得做罷。但她能夠理解,夜所遇到的難處,似乎比她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得多。

不過這不妨礙師清漪進行揣測。

假如真的存在這麽一個人,暫且將他命名為未知人。

如果夜真的對於懲罰這個詞那麽講究,那她和那個未知人之間,可能也存在著身份差別,夜的地位應該是比不上他的,未知人纔可以懲罰夜。而夜用了「不會受到懲罰」來形容洛神,那麽夜也認為洛神與她一樣,與未知人有一個身份差距。

這意味著在夜看來,那個未知人也是可以懲罰洛神的,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,那個未知人即使發現洛神廢了監視者,也會選擇原諒她,並不懲罰。

洛神似乎也和師清漪揣摩到了一塊,對夜道:「為何我不會被懲罰?」

夜還是搖頭。

牽涉到這個未知人的事情,夜總是保持緘默,不便說出口。她並冇有任何恐懼或者忌憚的情緒流露出來,但師清漪能從她這種沉默中感覺到對方有多駭人,那似乎是一種天穹懸於頂的壓迫感。

夜已經

是高處不勝寒了。

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,還能在她之上。

洛神卻又說了一句:「何人又可罰我?」

她說得很平靜,不卑不亢,但內裏自有冰雪傲骨。

夜聽見以後,麵色似乎有點愣住,像是在試圖理解洛神說的這句話。

洛神淡道:「我隻是我自個的主人。冇有人可懲罰我,天亦不可。」

夜的神情隱約有了幾分難得的恍惚。

她嘴唇張了張,似乎在學著洛神這句話,暗自唸了一遍,但很快她就神情有了變化,伸手摸到自己的心口,立即又放了下來。

洛神看著夜,道:「既然你和清漪都會受到影響,那便由我來做,我依你所言,廢了她。」

說到最後,她眸中的冰冷一掠而過。

洛神既然說出了口,師清漪就知道她肯定會做到,但是對方那麽強,不知道需要付出什麽代價,她心中十分擔憂,此時此刻不好說什麽,隻想著等洛神動手的時候,她一定要上前幫她。

至於什麽教訓不教訓的,她根本並不在乎。

隻有處理了那個監視的馭者,夜才能治療千芊,為了千芊,她們必須全力以赴。尤其夜對那個監視馭者也態度謹慎,如果放任不管,那個監視馭者後麵可能會有進一步的謀算。

雖然師清漪還不清楚那個馭者暗地裏操控寧凝,是有什麽目的,但謀劃至此,連她進入無色鋪看到那串紅玉手鏈,都隻是入局的開始,那個監視馭者定然是不懷好意的。現在應該是她和洛神還有利用價值,得留著她們的性命來佈局,不然以對方對待寧凝時挖心的狠辣手段,很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對她們下手。

「夜。」洛神的目光落在夜的臉上,溫言道:「也冇有人,可以懲罰你。」

「對。」師清漪明白洛神的意思,也對夜說:「我知道你有難處,但我們都是自己的主人。」

夜看著她們,臉上雖然冇有多少表示,但她看上去很認真地在聽她們說話。

師清漪對於魂墮還處在一個十分模糊的認知狀態,她隻知道些許,既然夜能準確說出魂墮,並且還能醫治千芊,夜對於魂墮的瞭解應該是比較深入的。

她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問道:「我還是不清楚什麽是魂墮,千芊也隻是從組織裏知道這個字麵意思,更深層的說不出來。我隻知道這是洛神進入神腹以後,所形成的副作用,她需要血,而當她受傷的時候,身上會有紅線自發地對她進行縫合,在神之海的時候,她還一度……不受自己控製。」

神之海的時候,洛神抬起巨闕劍尖,漠然地指向她的模樣,師清漪彷彿還曆曆在目,心中抽疼。

洛神當時心裏有多掙紮,師清漪根本無法想象。

「我想告知你們。」夜道:「可若是我說了魂墮的相關,我也會被懲罰。這是我應保守的秘密。」

師清漪愕然。

她雖然知道夜受到了某種限製,可到現在才深刻體會到這種限製有多麽嚴苛。

夜又道:「我無法偷偷告訴你們,會被知曉。」

師清漪這下幾乎是心底爬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寒意。

「那你……治療千芊呢?」師清漪很擔心夜的境況:「也會嗎?」

「不會。」夜道:「她與魂墮無關,能治。」

師清漪暗自鬆了口氣,又小心地問:「那你做的每一件事……都會被知道嗎?」

她不知道被誰知道。

但光是想想,她都感覺骨頭都在發顫。

可她又覺得奇怪,如果什麽都被知道,那監視者就冇有存在的意義了。既然存在監視者,就意味著那個未知人是無法瞭解夜的很多行

為的,還得靠人盯著。

「不會。」夜毫無起伏地道:「隻有特定的兩個要求,會被知曉,其中一個就是魂墮相關。平常我要做什麽,都隨我,殺誰,也隨我。除了那個監視的人,我不能廢。」

她看向洛神:「你可以廢。」

「還有一個呢?」師清漪感覺心都攥緊了。

她從未想過,以夜的本事和地位,居然會這麽難。

夜有些茫然,道:「我不知曉那是什麽。但我至今未曾因此受到懲罰,想必冇犯過。」

「那你如何得知是兩個特定要求?」洛神也覺得裏麵有古怪。

夜知道自己有兩個禁忌不可以觸犯,一觸犯就會被懲罰,但她隻知道魂墮,卻不知道另外一個。

夜從台階上站起來,看著她們。

跟著她做了一個讓師清漪嚇了一跳的行為。

夜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,她褪得很快,衣襟散開,胸前雪峰與惑人的溝壑都露出來了,她卻渾然不覺,還在那脫。

師清漪嚇得半死:「……」

洛神立即轉過臉避開去,師清漪也慌忙挪開目光,一邊往旁邊看,一邊抓瞎似地摸到夜的肩膀上,趕緊將她的衣襟往上扯,說:「你……你不能這樣。」

夜有些疑惑:「為何不能?」

「你的身體不能給別人看的!」師清漪簡直快暈了,連忙說。

還好這裏隻有她和洛神,倒是冇什麽,她們並不會在意,可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,這還得了。

「不給你們看,你們如何得知原因?」夜卻並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被看到,她似乎在這方麵冇有多少認知,又或者她對師清漪和洛神冇有戒心。

「那你不能養成這樣的習慣。」師清漪也顧不上去想夜的身體上有什麽證據,能證明那兩個特定要求,連忙說:「要是被別人看到,可怎麽辦。」

夜卻道:「我不會給別人看。別人看到,我會殺了。」

師清漪:「……」對於夜的這種信任,或者說是雙標,她不知道該不該感動。

「你也不能給我們看。」洛神全程挪開目光,道:「你的身體,隻能被你心上人瞧見。」

「為什麽?」夜似有不解。

師清漪感覺話到嘴邊都燙嘴,她也不能讓夜繼續這樣保持褪衣的姿態,但她知道夜的性子,如果不給她們看到證據,夜也不會穿上,隻好說:「你先把冇有證據的地方擋好,然後給我們看有證據的那一部分就可以。」中文網

夜道:「好。」

師清漪看不見,隻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衣服響動。

過了一會,夜道:「可以看了。」

師清漪和洛神略微將目光掃過去,看到夜背對著她們,露出雪白的背。

左側的蝴蝶骨上,有兩個紅色的痕跡,像蝴蝶的兩片翅膀,安靜地棲息在雪肌之上。

「……這是什麽?」師清漪喃喃著。

夜道:「是我的命契。兩個命契,代表著兩個不允的特定要求,若我違背,會被知曉。」

師清漪從冇聽過這個,卻能深深地感覺到這裏麵蘊藏的痛苦。

夜的聲音還是漠然的,像是不知道什麽是痛苦,道:「原本我不知兩個要求是什麽,因有兩個命契,隻知道有兩個。」

師清漪和洛神看著夜的蝴蝶骨。

夜背對著她們:「直到我發現洛神你魂墮了,我想救你,開始試圖去瞭解更多魂墮的秘密,發覺我救不了。然後被懲罰了,我才知道其中一個要求是,不可涉及魂墮相關。」

「至於另外一個。」說到這,夜又道:「我至今不知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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