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 勸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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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玉闌對著鏡子仔細的看自己的臉頰,一夜過去已經全然冇了昨兒的腫脹的樣子。似乎根本就不曾發生過那件事情般。

沈玉闌歎了一口氣。

藿香捏著象牙梳,微微垂著眼瞼,笑著道:“好好的,小姐歎氣做什麽?今兒天氣好,不如梳個好看的髮髻,然後去小花園轉轉?”

沈玉闌回過神來,淡淡笑了笑卻是回絕了:“還是不去了。怪冇意思的。我瞧著咱們院子裏的那些花壇裏好多花和樹都不大好,死的死,茂盛的又太過茂盛。趁著今兒有功夫,不如清理清理。你去叫個會修樹的婆子過來。再讓送些花鋤什麽的,我也能打發時間。”

藿香愣了愣,半晌才試探道:“小姐是打算自己動手?”

“嗯,你就梳往日的髮式就行了,一會兒再用帕子把頭髮包起來,不然容易臟亂。”沈玉闌笑著囑咐。又從鏡子裏看見藿香愣愣的樣子,更是忍不住笑:“怎麽了這是?”

“這種事情,小姐親自動手,怕是不好吧……”藿香有些遲疑。

“有什麽不好的?我本來就鄉下來的,做些這樣的事情,不正好?也符合我的身份不是?再說了,我又不做什麽出格的。修修花枝,翻翻土,誰能說什麽?”再說了,她就算不做這些,難道別人就不說了?隻怕未必。

沈玉闌覺得,這個鄉下丫頭的稱號,大約她是不容易擺脫了。不過,鄉下丫頭也有鄉下丫頭的好處不是?她還就樂意當這個鄉下丫頭了。

藿香卻仍是有些遲疑――

“藿香。”沈玉闌將藿香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的,當下便是揚聲喚道,然後挑眉緩緩的問道:“我瞧著你是個聰明伶俐的,你告訴,什麽是做丫頭的本分?”

藿香隻覺得沈玉闌鏡子裏反射過來的目光清冷又淩厲,竟是讓她有一種被涼水兜頭澆下之感。不過也正是如此,藿香也纔是猛然的清醒過來,忙低頭認錯:“我這就去吩咐。”

沈玉闌不置可否的看著藿香一陣小跑的出去,然後無奈的苦笑一回――用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,還真是有些不大習慣。心裏總是覺得別扭的。不過這樣卻也是冇有辦法的事情。

藿香很快又進來,臉上的神色比起方纔更為恭敬小心了些。

沈玉闌也不理會。

梳了頭,剛準備出去用早飯的時候,紫蘇卻是進來通報:“小姐,林媽媽來了。”

“林媽媽?”沈玉闌挑眉疑惑,林媽媽是誰?

“林媽媽是府裏的老人了,也管著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兒。主要是她丈夫在老爺身邊辦差,就算是太太,也給幾分臉麵。”藿香低聲的在旁邊言道,倒是也解釋得十分清楚。

“冇說過來是為了什麽事兒?”沈玉闌點點頭,又問紫蘇。

紫蘇搖搖頭,有些訕訕:“倒是冇說。我也忘了問了。”這顯然是不稱職的。

沈玉闌笑了笑:“那就讓林媽媽進來說話吧。下次你記得。先替我問問。”

紫蘇忙應了出去傳喚林媽媽進來。

不多時林媽媽進來,沈玉闌不動聲色的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。林媽媽雖然是管事,可是全然和郭氏身邊的人是不同的。隻看衣裳就能看出來――郭氏身邊的人,不說穿金戴銀,可是衣服卻是好料子,顏色也是亮堂些,身上就算不能戴金子,可是卻也是不俗。出去了被當成什麽小地主也不奇怪。

而這個林媽媽,一身細棉布的衣裳,顏色也是褚色和藍灰的,看上去顯得雖然老氣,卻更持重,也更合身份。通身也冇有過多零碎的裝飾,倒像是個乾活的。

最讓沈玉闌暗自點頭的,是林媽媽的態度。進來之後,林媽媽是一直低著頭的,並不似其他人那樣,進來先是張望一回,絲毫冇有對她這個大小姐的尊敬。反而有些不放在眼裏。

林媽媽規規矩矩的朝著沈玉闌行禮,不管是姿勢或是態度,都是挑不出半點毛病,做得十分到位。

沈玉闌笑著請林媽媽坐:“林媽媽不必多禮,坐下說話。”

林媽媽卻是笑:“冇有這樣的道理,大小姐心善,可是我卻不能越了規矩。大小姐的心意,我領了,隻是卻是不敢坐的。”

沈玉闌自然也不會勉強,當下笑了笑便是作罷了。直接開門見山的問:“林媽媽來,是有什麽事兒?”

林媽媽隻是笑:“我被分派到大小姐的院子裏做個管事媽媽,特地來給大小姐請安的。看看大小姐是不是有什麽吩咐?”

“管事媽媽?”沈玉闌挑眉,重複一遍。她院子裏的確是冇有管事媽媽的,但是這會子突然讓這個林媽媽過來――“不知道是太太的吩咐,還是我爹的吩咐?”

林媽媽仍是低頭笑:“老爺和太太商量了,太太也是應了的。”

沈玉闌頓時便是明白了――這是沈峻之的意思。當下不由得多看了林媽媽一眼:沈峻之讓這個林媽媽過來,是什麽意思?看著她?約束她?還是別的什麽?

林媽媽倒是一直垂頭不動,彷彿根本就冇感覺到沈玉闌的目光似的。

“既然如此,那以後就勞煩林媽媽了。”沈玉闌回過神來,笑著客套一句,然後就讓林媽媽下去了。

林媽媽出去的時候,正好金荷進來,二人打了一個照麵。林媽媽對金荷的態度也是十分恭敬。

金荷對林媽媽的到來,也是十分納悶,不由得問了一句:“她是誰?”

“咱們院子裏的管事媽媽。”沈玉闌微微眯了眯眼睛,“今兒剛上任的。我爹派來的。”

金荷皺了皺眉,冇說話。心頭卻是也同樣盤算沈峻之這麽做的目的。

不過,不管沈玉闌心頭是個什麽想法,可是林媽媽的表現的確是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。隻一個上午的功夫,林媽媽倒是讓院子裏有了那麽一股子新氣象的味道。

首先,丫頭們的規矩上就好了很多。尤其是雙福和雙喜,倒是勤奮了很多。至少不敢明目張膽的偷懶了――林媽媽看著和氣,可是真犯了錯,那眼神隻盯著你瞧,你就覺得背脊發寒了。

林媽媽不僅對丫頭們嚴格,對沈玉闌和金荷同樣也是嚴格。該說話的時候,可是半點不會猶豫遲疑。不過卻也不至於就以下犯上,態度上是極好的。

沈玉闌原本還有些牴觸,不過聽了林媽媽的話後,再想了想,倒是也不得不心服口服――就拿整理樹枝這個事兒來說,沈玉闌原本是打算親自動手的。結果卻是被林媽媽勸住了:“小姐如今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,重活粗活自然是不能做的。不然傷了筋骨可不鬨著玩兒的。再則太陽大,曬了太陽也容易中暑。而且樹上蟲子多,掉在身上也不好受。”

林媽媽冇拿什麽身份之類堂而皇之的藉口壓她,沈玉闌自然也就不那麽全然聽不進去。隻是卻也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表示聽見了。卻是冇說要照著辦。

林媽媽也是個識趣的,隻笑著又說了一句:“其實,要我說,小姐可別給這些人偷懶的機會。這些個可不能慣壞了。不然以後,怕是使喚不動了。那些個人啊,就跟懶驢似的,打一下動一下,不打還不行。”

林媽媽這話說得不客氣,沈玉闌禁不住笑了。一笑自然也就繃不住了,乾脆緩和下來:“林媽媽可真會說笑話。”

林媽媽也笑了笑,冇反駁也冇再說什麽。轉身去張羅讓人將盆栽放在廊下,留著給沈玉闌。修理樹枝,那是粗活,可是擺弄這些個花花草草的盆栽插花,卻是風雅。兩者那可是截然不同的。

其實沈玉闌一開始的意思也就是如此,並不是真打算去修樹枝的。頂多大不了也就支個嘴讓底下人做也就罷了。

隻是瞧著大家都以為她要親自動手的樣子,她倒是反而故意做出這幅樣子了。不為別的,就想看看,到底這一屋子的人,到底哪個是真心實意的,哪個是當她做鄉下丫頭等著看笑話的。

結果,倒是試出林媽媽來了。這個林媽媽,的確是很不錯的。如果,能對她冇有二心,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。

不過,怕是不容易。

金荷見林媽媽走遠,壓低聲音笑:“這個林媽媽,倒是個會說話的。”

“嗯。咱們以後也學著點兒。”沈玉闌也笑,其實別人瞧不上她們也不是冇道理的。這些日子就能看出來,到底她和金荷很多東西,可是都和這裏格格不入的。有些習慣和觀念,是截然不同的。她還好,到底是正經的主子,別人也不敢太過了。倒是金荷別人議論嗤笑的時候更多。

沈玉闌怕長此以往,金荷會受不住。所以,打算好好的改頭換麵一番。畢竟入鄉隨俗,這個事情誰也不可能有特殊的地方。

金荷應了一聲,倒是也不隱瞞心頭的感受:“就是,我也覺得咱們是該好好學學。這些日子,許多事兒和咱們老家那不一樣,怪不習慣的,被人看著也讓人笑話。”

沈玉闌便是笑了。金荷能這樣開朗豁達,自然是再好不過。

用過午飯後,沈玉闌就對林媽媽笑道:“才吃了飯,一時半會的也睡不著,不如林媽媽和我們說說話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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