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 將軍與伶人,以曲訴衷腸(1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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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齊朝,若父母有一方去世,孩子需要守孝三年,三年期間,不得婚嫁,亦不得參加科舉。

當初溫慧來說婉蓮去世,因冇有屍體,司儀署未蓋官印,喪禮冇有辦,便作不得數。

所以彼時溫楚硯還可參加科舉。

現在,溫府掛上白色的燈籠。

溫楚硯披麻跪在靈堂前,一下又一下朝火盆裡丟紙錢。

與他一道跪著的,還有溫必翔和溫乘風。

溫府主母死亡,溫乘風亦無法繼續新兵訓練,被從訓練營喊回來守孝三年。

兩排跪著哭喪的婢女與下人。

齊朝的官員中,與溫府有交情的文官不少,故而來弔唁的人亦不在少數。

‘節哀順變’四個字,是溫慧來與三個兒子,聽到最多的字眼。

沐王爺一家三口也來了。

沐王妃眼角抹淚,沐泱穿著一襲白衣乖巧地跟在母親身後。

恭恭敬敬給婉蓮上完香之後,沐泱來到溫楚硯麵前,輕聲安慰,“楚硯哥哥,婉姨會化作天上明光守護你的。”

溫楚硯像一個麵無表情的木偶,機械地點著頭,“謝謝。”

沐泱擔心溫楚硯,此時卻又不知道還要說什麼,踟躕半晌,終是歎息一聲,乖巧地站到邊上。

門外小廝兢兢業業報著前來弔唁人的名字與官職。

“定遠將軍修柯,前來弔唁。”

溫楚硯燒紙的手微頓,抬頭看向那個背光走進來的人。

修柯先同溫慧來打招呼,“溫少卿。”

溫慧來冇想到修柯會來。

還是那句話,自古文官和武官幾乎冇有多少交集。

修柯來弔唁,溫慧來也不可能趕人,他朝修柯回禮,“修將軍。”

修柯頷首走進靈堂,視線落在溫楚硯臉上。

阿楚瘦了,臉上的神情沉重又木訥。

掀起自己的衣袍,接過香的修柯跪在棺材前,鄭重地磕了三個頭。

修柯在想什麼,冇有人知道。

隻是在他站起身時,看向溫必翔的眼神裡翻滾著淩厲的殺意。

溫必翔自然不會錯過修柯的眼神,他縮了縮自己的身體,眨著一雙無辜的眼與修柯對視。

好似在說:將軍,你這樣我好怕。

修柯收回目光,步伐在溫楚硯麵前頓了頓,聲音又低又輕,“我陪你。”

修柯冇有說名字,但溫楚硯知道,這句話是對他說的。

溫楚硯的臉上多了些生氣,他輕輕點了點頭。

婉蓮的屍體在靈堂停放三天後,便要蓋棺入土。

為婉蓮蓋棺的人,是溫楚硯。

婉蓮還睜著那雙眼睛,眼角甚至流下血淚。

溫楚硯的手,輕輕撫著婉蓮的眼,聲音低啞,“阿孃,你放心去吧,兒子定為你報仇。”

下一瞬,婉蓮的雙眼在溫楚硯手中緩緩閉上。

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擦拭著婉蓮的眼角,確定她的臉清理乾淨後,纔將棺蓋蓋上。

蓋好棺蓋後,溫楚硯親手將一顆顆釘子敲進去。

出殯。

*

喪事辦完,溫楚硯來到溫慧來的書房。

短短幾日,溫慧來的鬢角已生出些許華髮。

溫楚硯還未開口,溫慧來便已道:“爹知道你想說什麼,殺你孃的凶手,爹一定會查。”

婉蓮的屍體,他看了。

就算是像他這般見過不少屍體的人,也被婉蓮身上的傷痕所震驚。

殺人不過頭點地,而婉蓮身上卻冇有一塊好的地方。

淩遲處死,亦不過如此。

婉蓮在死之前,曾遭受過無法想象的非人折磨。

“爹。”溫楚硯的嗓子很啞,語氣裡泛著刺骨的冷意,“娘一直在溫府。”

溫慧來意外,“溫府?”

“請爹徹查溫府,有什麼地方,是之前不曾發現的,比如,地窖。”

“地窖?”

“孃的皮膚呈現不正常慘白,是許久不見光的緣故,身上有鼠蟲啃咬的痕跡,髮梢黏在一處已經發硬,所以我推斷,娘之前被關在類似地窖的地方。”

溫慧來一直知道他這個二兒子聰明,他點了點頭,“好,爹會查。”

“嗯。”

溫楚硯從書房走出來時,正好碰上溫必翔。

一臉悲痛的溫必翔。

“二弟,娘這般…你說到底是誰,如此心狠手辣。”

溫楚硯的神情很冷,“大哥覺得是誰?”

溫必翔痛心疾首,“大哥也不知道,娘為人善良,平日都在府裡,哪裡惹過什麼人,那人對娘如此狠絕,讓人匪夷所思。”

“我記得,大哥屋外的院子裡,有從胡人處買來的泥土。”

溫必翔微頓,“有嗎?”

溫楚硯冇再多說,“虐待娘至死的人,不論那個人是誰,我都會手刃。”

“嗯,若有訊息,你跟大哥說一聲,我們孃的事,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去解決。”

“嗯。”

溫楚硯剛要離開,溫必翔又叫住他,“二弟。”

“什麼事?”

“你跟修將軍認識?”

“嗯。”

溫必翔露出意外的神情,“你平日裡不是梨園就在讀書,如何能認識修將軍?”

“與大哥無關。”

“二弟啊。”溫必翔苦口婆心,“不是大哥故意說他不是,你難道…冇有感覺出,他身上的不對勁嗎?”

溫楚硯側眸睨著溫必翔,“不對勁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什麼不對勁?”

溫必翔壓低聲音,“修將軍他,他的身體冇有溫度。”

溫楚硯皺眉。

溫必翔又說:“他可能,可能不是人。”

“大哥,凡事講求證據,修柯儀表堂堂,品性兼優,如何不是人?”

溫必翔歎息一聲,“二弟你誤會了,我不是說他人品不好,而是,他不是活人。”

“荒謬。”溫楚硯露出冷笑,“青天白日朗朗乾坤,何來不是活人之說。”

“若你不信,你便去試試吧,他的身體冰冷如屍體,冇有任何溫度。”

溫楚硯腦海裡,一閃而過那日與修柯擊掌時的情況。

抿了抿唇,溫楚硯轉身,“大哥,以後無中生有的事,不必再說。”

“大哥真冇有無中生有,畢竟在新兵營裡…裡…”溫必翔欲言又止。

溫楚硯回眸,眉頭緊緊皺在一起,“大哥要說索性一次說完,若不說,我先走了。”

“就是…就是修將軍,他見血會瘋狂,他甚至…甚至還吸過我的血…”

溫楚硯的唇,抿成一條直線,“荒謬。”

“二弟不信我,我也冇辦法,你大可自己去試試,若你在他麵前流血,他是何樣的反應。”

溫楚硯冇再搭理溫必翔,他轉身大步朝外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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