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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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必定是在官場混出一定地位的。既然他將蔡京傍得緊緊的,說不定,也知道些朝廷外交方麵的動向?

她內心深處的第二個想法,連自己也不願意多碰。西門慶在東京如此橫行霸道、地位顯赫,風門知曉他名下的產業,幾個潑皮就輕易吐露出他家地址——而武鬆以前派去東京刺探情報的梁山細作,竟然幾個月一無所獲?

要麽是那間諜太無能,要麽是……有人不想讓武鬆知曉西門慶的下落。

若是後一種情況,會是誰呢?繼續推理。第一種可能,西門慶與梁山互通聲氣,將那細作收買了;第二種可能,有人想把武鬆綁在梁山,不想放他遠赴東京去報仇。第三種可能……

“表姐?”

這才意識到自己出神了。燕青剛剛接了一句什麽,還等著回話呢。

她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暫時壓製在心底,跟燕青商量:“既然是和朝廷蔡太師有瓜葛的,不妨去探探他的底細。就算暫時治不得,多半也能順藤摸瓜,挖出點有用的情報和人脈來,或許能為梁山所用。小乙哥,人家下個月小妾做壽,我不方便出麵……”

燕青立刻會意,笑道:“不知表姐給我批多少錢?”

潘小園簡直服了他的鬼精,笑道:“冇錢。我置辦個三五十貫的禮便是,其餘的看你發揮——別真的跪下磕頭,墮咱們梁山威風!”

燕青大笑:“表姐這題可出的夠難。”

她一看這爽快勁兒,就知道燕小乙還不至於被這種題型難倒。笑嘻嘻又補充幾句情報:“說是他家二孃子做壽是不?要是我冇記錯,那個二孃子姓李,是個富態楊貴妃……”腦海中閃過李嬌兒的震撼體型,“嗯,進他的門兒已經不少年了,眼下卻應該不太受寵。所謂的做壽,多半是西門慶藉機收禮的。所以咱們就算準備五百貫的禮,也未必入人家眼,不如靠嘴皮子。”

燕青將這些攻略一一記住,慵懶說一句:“那我先回去歇了,表姐你忙。”

第17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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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麽步步為營的和老仇家西門慶接上了關係,而潘小園自己,作為這樁陳年仇怨的當事人之一,儼然隱身幕後,坐鎮中軍指揮號令,這讓她保持了相當的自信。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讓己方陷入被動。

西門慶畢竟不是真在意孫雪娥,多半身邊已經有了更可人的新歡。在得到“對方認慫並且會派人來送禮賀壽”的回報之後,便冇有下一步動作了,想必是對此結果頗為滿意。

倒是孫雪娥成天惴惴不安:“你說老爺會不會讓我回去?哎呀,說起來我還算是他家的姨娘,可是……什麽身份檔案,我自己都從來冇見過,也不知到底是誰收著,萬一他們告到官府,哎呀呀,那我算不算私逃……”

潘小園隻好安慰:“他不敢造次,別忘了你現在是誰的媳婦,你男人要是和他對樸刀,你說誰贏?”

孫雪娥認認真真設想一陣子,臉上表情忽晴忽陰,最後長長歎口氣:“可是……可是我也不想老爺給他殺死啊……”

扈三娘坐在櫃檯旁邊的座頭上漫不經心聽著——周通依舊在養傷,這陣子她坐鎮保鏢重擔——淡淡插一句:“心那麽軟,當初他把你丟下的時候,可顧著你死活了?”

孫雪娥表情一悲:“可是人家說,一夜夫妻百夜恩……”

潘小園趕緊插話打住。這兩個女人雖然互相覺得對方可憐,但屬於百分之百的話不投機。一個是生來缺不得男人的,一個是拚命給自己洗腦,告訴自己男人算什麽的。

“那個,孫妹子,我估計一會兒客人會多,你還是去廚房監督一下,免得鄆哥和那幾個打下手的偷懶。三娘,你……你個子高,來幫我把菜牌兒換下。”

過去店裏書寫的菜牌兒,不外乎腐皮酥、白肉胡餅、黃糖夾心燒餅、炸饊子、紅油湯、鹵豬肉脯、茶葉梗磨糕之類的招牌菜,“豬油炊餅”等潘小園自創的古怪名稱也赫然在列。倒是樸實得一目瞭然,可惜和周圍的小攤小販比起來,同質化嚴重,絲毫不亮眼。憑著菜品的過硬口味,才能招攬到回頭客。

而元宵之夜,女神李清照的隨口胡謅,給店裏的幾乎每一樣點心都賦予的別致風流的生命力。當時潘小園就滿眼放光,設想出無數轟動的廣告效應場麵,珍而重之地把她的每句話一字不差地記了下來。

這陣子好不容易閒些兒,趕緊找人把菜牌兒重新寫過,腐皮酥換成“福袋兒”,茶葉梗磨糕換成“點茶翡翠糕”,以此類推,還有什麽蜜煎琥珀餅、香湯糰圓餅、碧油嫩黃深、玉樓梅花包子、有餘上上簽……這一連串的優雅文字落筆,潘小園頓時覺得自己這小店連升三級,從農民階級跑步進入了小資產階級。

雖然說是新瓶裝舊酒,換湯不換藥,但別致的名稱是吸引顧客的第一步——尤其是東京城內見慣繁華的刁鑽顧客。東京城裏大到酒樓正店,小到走街串巷的貨郎,個個都是營銷高手。她自然也不能落後。鄉土風早就過時了,緊隨潮流纔是最明智的。

看著扈三娘把那新菜牌兒掛上去了,潘小園又想起灶上烤著東西呢,眼下聞到了些微香味,趕緊跑去檢視。

孫雪娥的拿手菜“白肉胡餅”,出鍋的當天,就讓潘小園覺得神似後世的披薩,隻不過一個是烤完再鋪餡料,一個是鋪上餡料再烤。從那以後,她突發奇想,若是用烤披薩的法子烤白肉胡餅,會是個什麽效果?

這天早晨就試驗了一遭。把胡餅爐子稍微改造一下,上好的白肉先鋪滿麪糰,密密麻麻紮上眼兒,上麵再零碎撒上脆蘿蔔、蔥蒜之類的配菜,直接平攤著放進烤爐,眼看著那麪糰和肉一齊散出焦香味來,糅合的蔥香蒜香,外加跳躍著的胡椒香氣,新穎得讓人想一嚐為快。

再撒一層白芝麻,誘人更甚。

孫雪娥眼看著她試驗成功,連連稱怪:“怪道,我怎的冇想過將胡餅這樣烤!”

潘小園趁熱將那“披薩式胡餅”裝進保溫食盒裏,店堂裏尋出個閒的打雜小廝,命令:“把這盒吃食送到李家娘子宅上——就是那趙明誠官人府上,地址是……”

還冇等她說完,扈三娘放下手裏的菜牌兒,淡淡道:“是要送去給李易安嚐鮮的麽?我去吧。”

潘小園微微咋舌。美人被女神留宿了一夜,不知談得如何投機,這就以號相稱了!嘖嘖,李易安,聽著就上檔次。

扈三娘忽然有些靦腆,又微笑道:“我正好也想找她說說話。”

潘小園如何能拂人美意,趕緊把食盒交到美人手裏,提醒:“要是她能給這新玩意兒起個雅緻的名兒。告訴她,奴家感激不儘!”

扈三娘一身男裝,戴個氈笠,帥氣地把帽簷往下一拉,“知道了。”

潘小園看著她遠去的背影,心中感歎,如此英姿颯爽的外賣小哥,世所罕見。

扈三娘回來的時候,新點心已經有了一個新名字:胡說八道。

整個店裏的人,連同坐著的四五個食客,全都哈哈大笑。潘小園笑得尤其厲害。突然想到上輩子聽到的一個段子,說某飯店推出新菜式“一國兩製”,端上來,卻是煮花生米和炸花生米拚盤,顧客無不莞爾。

但聽扈三娘不慌不忙地解釋一遍,笑聲就變成了讚歎聲。

“胡”代表胡餅,也就是這道菜的立身傳承;“八道”,則代表餅子上鋪的八種繽紛餡料,象征著配料的別出心裁——胡說八道,店家姑妄予之,客人姑妄取之,嚐出各種滋味。

更讓人驚喜的是,李清照彼時大約心情正好,咬了口“胡說八道”,自己也突然有了胡說八道的靈感,隨手揮出一道小令,以元宵時的胡人百戲為喻,頑皮地概括了這八種餡料在口中紛至遝來的層次香味。潘小園捧著那小令左看右看,每個字自己都認識,也能寫,但要組合成如此妙語,恐怕是自己八輩子也練不出的沖天才情。

要知道,那“八種餡料”,完全是自己憑著廚房裏的已有材料,隨手配的啊。要是自己當時一念之差,配料換了幾種,才女是不是還能隨口吟出另外一首小令來?

趕緊讓董蜈蚣去請匠人裱起來,以後這就是鎮店之寶。

當然後來,有不少文人小資光顧點心鋪,隻為瞻仰才女墨寶,卻不坐下點菜,弄得店堂內空間擁擠,騰挪艱難,就又是一件讓潘老闆十分頭疼之事了。

轉眼到了二月下旬,青草開始抽芽,寒風不再刺骨,金明池裏的冰也早就解凍了。“孫巧手點心鋪”裏已經從牙行雇傭了四五個打雜的,大大解放了初始團隊成員們的時間和精力。鄆哥已經被升為“店長”,給幾個新雇工做了幾場銷售培訓,眼下大家乾勁十足,客人一進門,迎接他們的,就是爭先恐後的阿諛諂媚——偏偏還挺討人喜歡。

作為點心鋪的掌櫃兼首席財政官,潘小園漸漸不用坐鎮櫃檯,開始隱身幕後,考慮進一步將生意做大、掛上“正店”招牌的可能性。

眼下店裏供應的點心雖然上了檔次,但飲料酒水仍然比較單一:要麽是正店批發來的酒,要麽是茶,偶爾天冷的時候,茶裏加點花樣,譬如加些生薑紅棗,就是簡單的驅寒飲料。蓋因製作冷飲熱飲需要的是另一套手藝,所需的原材料也需另行購買,眼下店裏還冇有此方麵的人才。

倒是有個走街串巷賣煎點湯茶藥的老漢,看著點心鋪裏生意興隆,時不時的在店麵前轉上兩遭,給吃點心的客人賣些冷飲熱飲。宋人間風靡格式飲料,聽那老漢的叫賣,賣的二陳湯、棗湯、白梅湯、桂花湯、豆蔻湯、杏霜湯、荔枝圓眼湯、薄荷湯,等等等等,應有儘有,比點心鋪的菜牌兒還豐盛,客人們吃了點心之餘,都喜歡從他那裏點碗湯喝。

他倒也知道這“蹭客流量”之事不太光彩,也等於搶了點心鋪裏的酒水生意,於是每次有人出門檢視,都快速挑著擔子走開,免得跟店裏人正麵衝突。

這麽來回幾遭,潘小園倒是對這位飲料翁產生了興趣,有一次,見他又掉頭準備走,趕緊丟下手裏玩的柳樹枝兒,不顧形象追了上去:“老人家,等等……”

飲料翁跑得更快了,擔子在肩膀上一晃一晃的,濺出些湯水來。隻不過因為年老,腿腳有些不便,終於讓潘小園在巷子口追上了。人家一上來就作揖:“娘子,小人知錯了,以後再也不……”

潘小園趕緊還禮:“老人家說的什麽話!我是來買茶湯的,給來碗玉真桂花湯!”

說著,數出八文錢遞過去。那飲料翁吃了一驚,不敢拂逆,給她盛了一滿碗桂花湯,還顫顫巍巍的加了個調羹。

湯一入口,潘小園忍不住心服口服,像是多年家傳的手藝,難怪有膽量來點心鋪前麵搶生意。

隨口套近乎:“老人家貴姓?在哪裏住?”

飲料翁惶恐答道:“小人姓王,無名,因著從小靠賣茶湯過活,街上便叫小人王茶湯。便在稅務街左拐棗子巷裏胡亂居住。”

“方纔奴家瞧老人家走路,倒像是腿腳不方便?那還每日走街串巷,起早貪黑,不辛苦?”

王茶湯此時覺得這位點心鋪掌櫃平易近人,說話也大膽了些:“回娘子,小人素有風濕的病,二十年啦,冇法子,一家五口人要吃飯,全靠小人賣茶湯。”

潘小園樂了,再朝老人家一個萬福,誠摯相邀:“既如此,何不就駐在我們店裏賣湯茶?所得的收入,按比例分成,算是場地費,其餘的,老人家自取走,不也省了腿腳勞損的辛苦?店裏客人多,也不用大街小巷的尋買主啦。老人家意下如何?”

王茶湯走街串巷賣了一輩子茶,哪次不是讓正規大店麵給狼狽趕出來,這會子居然頭一次接到邀請,讓他去店裏大搖大擺的賣!

“娘子,可那……小人可是搶了你們生意……”

潘小園笑道:“我們店裏主打點心,酒水上也並非專業,不如請你老人家來負責,還省了我們多少事。老人家回去考慮考慮,若願意,明日來店裏坐坐,咱們議個價。”

她倒是想過,要不要每天早上買斷王茶湯的所有產品,放在自己店裏賣,就算加個幾文錢,也定然有顧客願意解囊。但她難以預估每樣茶湯的需求,若是一股腦全都收購,不免會有短缺積壓,造成不必要的成本。因此轉念一想,不如直接“外包”,少擔些風險。

王茶湯張口結舌半晌,似乎還冇接受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機會,茫然朝她一作揖,挑著擔子去了。

此後三天,王茶湯都冇有出現。正當潘小園覺得老人家膽小怕事,許是不願意接受新事物的時候,人家顫顫巍巍的挑著擔子來了。

趕緊請進來,笑眯眯指著一個臨窗的小桌子:“老人家,以後你可以在此處搭個櫃檯,每天坐著就成啦,也養養你的腿不是?午飯可以跟我們一塊兒吃。”

王茶湯糾結了三天,這會子是終於想通了,忙不迭的朝店裏每個人作揖道謝:“大夥是小人的衣食父母,小人……真的可以在這裏賣茶湯?”還管飯?

當然知道這不是白給的:“敢問小人該……交多少稅?”

好幾個人同時撲哧樂出聲來。鄆哥笑道:“我們又不是官府,收的哪門子稅?老人家,不是我們獅子大開口,尋常大酒樓的外食進店,照例是一半往上的孝敬,要麽就是每天一貫錢,算是買斷了入場……”

王茶湯臉色一變,連忙擺手:“小的一天也掙不到一貫錢哇!”

鄆哥笑道:“這我知道!所以我們掌櫃的說了,咱們都是小本生意,誰也別為難誰,也不收你五成,三成便夠,咱們三七分成,尋遍東京城,你再找不到這麽大方的東家。”

王茶湯賣了幾十年茶湯,腦子好使,算了算,自己起早貪黑的,一天最多七八百文錢進賬,三成就是二百多錢,算是交“租金”,想來有些肉疼;但隨即又想,若是省去了走街串巷的時間,單靠著點心鋪裏的客流量,每日的營業額能翻多少倍?這麽一算,自己橫豎不虧嘛。更別提,免了風濕老寒腿到處奔波的苦頭了。

趕緊堆出笑來,答應:“小人明白,小人明白。多謝掌櫃的!”

於是第二天起,點心鋪裏就多了個小小的外包櫃檯,掛了個額外的菜牌兒,上麵寫著“東京王茶湯”,售賣幾十種冷熱飲料。王老漢舒舒服服的坐在櫃檯後麵,腳底下一個小炭盆,膝蓋上蓋個小毯子,幾十年冇有過的暖和愜意。

潘小園給製定了一個分成的法子:茶湯仍然計入點心鋪的菜牌兒,顧客坐下來,點心和飲料一起上,也免得他們分頭點單的麻煩。但凡要某種飲料時,便分發各種顏色的小紙卡片,遞給王茶湯老漢,由他來製作盛放。等到王茶湯的飲料賣完了,他便可以提前收攤回家。走之前,將各色紙卡片交予貞姐,小姑娘便算出他每日應得的分成來,馬上支錢,讓王老漢帶回家。

這麽一來,也免得王茶湯“先收錢,後交租”的肉痛感。第一天“試營業”,老王便捧回了一千二百餘錢的“分成”,激動得合不攏嘴,在點心鋪的桌子上數了好幾遍,才小心翼翼的打包回去。

潘小園在後麵笑道:“老人家,你瞧你今日冇到晚飯就賣完了,少賣多少錢!明兒記著,多做些茶湯帶來——隻帶原料也行,我們這兒能燒熱水。”

冇過幾天,點心和飲料的雙軌售賣,便被食客們所熟悉了。王茶湯固然收入陡增,他的飲料也反過來給點心鋪帶來不少客流——大多是他的老顧客,聽說老王眼下有了固定的櫃檯,特意來店裏買他的祖傳手藝茶湯。既點了飲料,免不得坐下來,再吃些各色點心,怡人愜意的坐一陣子。

再有一日,王茶湯老漢早早的來點心鋪支櫃檯。見著櫃檯上麵的“東京王茶湯”幾個字,位置順序似乎和往日有些變化。

第174章

1129.10

這陣子店裏生意興隆,但也不乏不儘如人意之事:燕青為買情報,扔出去的五百貫錢,潘小園約盜門給盜回來。但這段時間盜門主營摸金,人手稀缺,單子的價格也水漲船高,開價就是相當於三百貫的重禮。潘小園這才發覺,過去時遷親身上陣,給她偷蔣敬的參考書那次,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看熱鬨不嫌事兒大,才象征性的收了個內部良心價。

想想還是算了,折騰一番隻拿回不到一半的本錢,還不如不折騰。更何況,眼下店裏的“儲備金”也隻有堪堪三百餘貫,萬一人家效率不高,這錢幾天拿不回來,她可就週轉不靈,生意做不下去了。

燕青看著她唸叨那錢,一籌莫展的模樣,上趕著將功贖罪,早早就準備好了去西門慶家賀壽。這天早上穿戴完畢,瀟灑出現在店堂,所有大小員工一齊喝彩,連貞姐的眼神都有點發飄。

潘小園趕緊低頭向小姑娘解釋一句:“人靠衣裝!你瞧他這身衣服,置辦下來得多少錢?”

小丫頭年紀輕輕,就接觸瞭如此人物,潘小園不禁發愁,等再過幾年情竇初開,若是她將每個接觸到的小夥子都用“小乙叔”的顏來衡量比對一番,她別想嫁出去了。

最後囑咐一句燕青:“那個西門慶狡猾多疑,你見招拆招,不用我教。隻需回來回報我,他和蔡京,到底親密到何種程度;他眼下的家底兒如何,可有官職;若是要將這人不聲不響的綁到梁山去,得費多少工夫。”

燕青聽了最後一句,撲哧一笑:“這人當年一定是將表姐坑得不輕。”

潘小園最後再叫:“等等……”

懷裏笑嘻嘻掏出個小包兒。東京趙太丞家的頂級傷藥,當初讓她屯了不少,一小半拿來救治了石秀,一大半費在了史文恭身上,剩下的,讓她一直隨身帶著,給自己增加那麽一點兒女俠的風範——哪有大俠不隨身帶傷藥的?

也有顯擺的意思,“這藥你拿著,萬一鬨出事來,千萬別衝動,能不還手就不還手,藥費我來報銷。”

燕青看了一眼,忍不住莞爾。

“表姐放心,小乙倒還不需要這些。”

燕青走在路上,邊走邊盤算。西門慶眼下和高衙內一般,算是個梁山“公敵”。倘若他不幸住在任何一個臨近山東的小縣小城,此時怕是早已被梁山軍攻破城門,人也被千刀萬剮了。偏偏他大隱於市,還混出這好些名堂,活得如此高調,那就別怕哪天遭雷劈。梁山都把暗樁設到東京城了,說得不好聽些,連當今聖上都是打算算計一二的。再放過這個西門慶,未免有失公允。這回再讓梁山的人盯上,看他還能往何處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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